成为个人版演员后, 江浮月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回到现实当中，只不过每次被4399察觉到都会打碎他的幻想。
起初，对方还很含蓄, 只是用沉默回复。但到后来，沉默无用，便用了更直接的语言。
[不可能。]
[你已经被火化。]
[个人版演员在现实中都已经死亡。]
而他也渐渐深信不疑, 觉得自己将会被永远困在噩梦剧场中, 直到死亡。
但突然有那么一天，他发现自己回不去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而是他已经被设定好了结局, 必须在固定的世界里死去。
无数次。
《神明塔》的世界无数次成为他的刑场, 所以他无法拒绝。
荒诞。
江浮月从未想过结果会是这样。
坐在公寓沙发上, 他看到刚带回来的小千正在一个一个唤醒意识丧失的伙伴。
但4399却从电影结束到现在都没出现。
他想要一个解释，却无人回答。
“月, 发生了什么？”祈一醒来就立刻可怜巴巴裹了上来，“你怎么又捡了一个啊？”
江浮月拍了拍它：“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争宠。”
“……我是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是小千把你救醒的。”
小千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你要是感觉不怎么样的话，我可以让你继续昏迷。怎么样，要试试吗？”
从对方身上嗅到一股很不妙的强大气息, 祈立刻识时务地改口：“不！我感觉很好！谢谢你！”
“不客气。”又救醒零和阿帕奇，小千对江浮月说道：“其实我的名字叫做贝尔切帝利, 不过你可以继续叫我小千。”
“好，谢谢你救他们。”
“不用客气，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小千甜甜笑着，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正要开口就发现一只小黑影蹿了过去, 猛然扎进对方怀中磨蹭：“月，抱抱。”
发霉小网球一跳一弹地蹦到漆黑发顶：“主！”
随后头戴骷髅面具的男人也走了过去：“阿月，怎么突然回来了？她究竟是不是微月？”
只有穿着执事服的男人没有动作，盯着盯着公寓里凌乱的大厅皱眉，然后拿起了扫把。
另一边，江浮月正在和江墨交谈。
江浮月摇头：“她说不认识我。”
“什么意思，”江墨不解，“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她不是微月吗？”
“她是齐微月，但……”江浮月把之前的对话内容复述出来，“我看她的神情不像作假。”
江墨仍旧不愿相信：“怎么会这样？你有没有向她问我？”
“这还没有，下次见到她我会问问。”
江浮月并没有说，很可能没有下次了。
这部电影没有将他杀死，那下一部电影必定会更加恐怖。
江墨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没多想，只当江浮月的情绪低落是累到了，自己一门心思扑在齐微月身上思索对方为什么不认识阿月。
又安抚了零和阿帕奇，江浮月才转头对小千说道：“势会给你安排房间的，你放心住下就好。”
“那你呢？”小千突然发问，“你接下来怎么办？”他还记得之前在蓝雾中看到，无数江浮月死去的场景。虽然他们交流时用了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但他知道那一定很不对劲。江浮月情绪低落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这个。
没想到小千会这么问，江浮月沉默片刻后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能够帮忙吗？”
“没事，我自己就行。”
将他人的善意拒之门外，江浮月离开公寓回到宿舍内，屏蔽了他们的声音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
窗户投影开着，往期拍摄的电影放着。
江浮月听着表面热闹实则孤寂的声音闭上眼睛。
突然，他等候许久的人开口了。
4399：[没想到你能活下来。]
江浮月叹气：“你想让我死在那里。”
[是的。]对这一点，4399没有任何遮掩。
“既然想让我死，怎么不一开始就把我送到那里？”江浮月不懂，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煞有其事的演出、升级，让他以为自己能够活下来。
[因为你只能在这个时间死去。]
“什么意思？”
[我看一下，时间还够……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寻找原因吧。]
“去哪？”
[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话音落下，江浮月的意识被瞬间剥离。
…
w市，政策下来后只发展了二十年，但论繁华程度已经是仅次于首都的中心城市。街上行人衣着亮丽，前卫大胆，各种各样的风格都不会受人白眼，反而给这座欣欣向荣的城市锦上添花。
此时正值夏季，焦热的风吹得人满头大汗，行走间甩出的汗珠能给地面下一场小雨。
在这将近四十度的高温中，有个十多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站在街道边缘一脸茫然。
江浮月靠墙站立，看周围人来人往只觉得周遭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现实世界吗，为何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呢？
而且，他家明明在s市，为何4399会将他送到w市？
在得知自己能够回到现实时江浮月又惊又喜，不过4399说因为他在现实世界的身体已经死亡，所以只能拿出自己的进化种身体转移灵魂意识。
江浮月不在意，因为他相信梅蕊还是会认出自己。
所以他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
找到火车站，然后回家！
他正准备随便拉住一个人询问火车站在哪时，熟悉的声音响起：“小朋友？”
江浮月微微一怔，转过头便看到面具女惊讶地站在自己身后。
和电影里冷言寡语的神明信徒不同，她现在打扮得很漂亮，浑身上下充满了温柔的气息，完全是一位引人注目的都市知性丽人。
江墨在公寓里瞬间起立，差点就要直接冲出去：“是微月！是微唔……”
斗篷飞速缠上江墨的嘴巴阻止他狼嚎，小声道：“别说话！看着！”
“唔唔唔！”
无视公寓里的吵闹，江浮月抬头与她对视，淡定道：“喜族使者？”
齐微月面容瞬间变色，连忙蹲下身道：“你是昨天电影里那个哀族使者？”
江浮月点头：“是。”
用手比划了一下身高，齐微月难以置信道：“你比电影里小好多，噩梦剧场已经没良心到让小孩子注册了吗？”
没有解释自己的年龄和身份，江浮月转移话题道：“现在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二。”
“几几年？”
“九八年”
听到年份，江浮月眼中震惊之色难掩。
他竟然被4399送到了23年前！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让他回到现实吗？为什么时间相差这么大？
然而无论他怎么质问，4399就像死了一样不做任何回复。
不过这也说明，他的时间和齐微月的是错开的。
98年7月11日的齐微月和21年9月的自己在电影《神明塔》中相遇，也难怪对方会不认识自己。因为这时的她还没有结婚生子，只是个23岁的普通女性罢了。
猜测4399此举就是让自己和齐微月相遇，江浮月伸手拽住对方的衣角：“你准备去哪？”
“去相亲，”齐微月笑了笑，“虽然我不想，但我妈妈催得紧呀。”
江浮月舔一下唇瓣，略有些紧张道：“我能一起去吗？”
“你迷路了吗？”齐微月觉得这不太好，环视四周：“你家在哪？我先把你送回家再去相亲。”
“我没家了。”
“那你父母呢？”
“死了。”
“爷爷奶奶？”
“也死了。”
“其他亲戚？”
“都不要我。”
“……”
看着江浮月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齐微月瞬间脑补出一出没爹没娘的小白花被亲戚邻居疯狂欺压最终赶出房子的大戏，而对方也正是从小遭受了这么多菜性格内向甚至自闭，导致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连笑都不会。
虽然和现实情况有些出入，但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心疼地揉了揉江浮月的头发：“你不想回去的话就先跟着我吧。”
江浮月眼睛一亮，飞快答应：“好。”
“还有，这是我第十次相亲，你不许捣乱。”
“好。”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江浮月心想，如果对方不是江礼贤，自己不捣乱才有鬼。
牵着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少年走到约定的咖啡厅，齐微月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对面的相亲对象就嚷嚷着开口：“相亲你带小孩来干嘛？”
齐微月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却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这是我表弟，他一个人在家无聊我就带出来玩了。”
“那等会aa你自己付你表弟的钱。”
“好。”
还没点东西就已经算起了aa制，江浮月看着对方一米八不到就重达200斤的身形，冷漠抱胸，知道即使自己不出手齐微月也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果然，之后的谈话齐微月一点也没和对方客气。
相亲男喝一口冰水：“虽然你工资比我高，但我是个很传统的男人，结婚以后你必须把辞职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百块的生活费。”
“一百块？”齐微月震惊地捂住嘴巴，对着相亲男上下打量，随后恍然大悟道：“是哪个牌子的，这么便宜又有营养？正好我有一个堂叔家里人开养猪场的，你可以做中间商介绍给他，没准能多赚一点呢。”
“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挑七挑八！女人过了二十五就不值钱了，但男人不一样，只会越来越有价值越来越吃香！虽然我三十岁了，但你信不信我随便一招呼就有大堆十八岁的妹妹扑到我身上？”
齐微月转过头看向江浮月，真诚发问：“三十年的公猪肉，吃起来会更香吗？”
江浮月微微勾唇：“这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不阉的猪会有股猪骚味。说起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说着捂起鼻子。
齐微月也学着捂鼻和他窃窃私语：“确实，好臭哦。刚进来还没闻到的，怎么一坐下来就有了？服务员，拜托你过来一下。”
她特意喊得大声，把咖啡厅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等服务生过来询问有什么事后，她装作不好意思道：“你们咖啡店后厨杀猪肉吗？为什么有一股猪骚味？”
“猪骚味？”服务生一愣，随后跟着她嗅闻味道，在桌对面的相亲男身上闻到了一股体臭，面色顿时扭曲。
而看戏的顾客们也读懂了服务生的表情，盯着相亲男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发出刺耳的笑容。
相亲男憋不住了，立刻吵吵囔囔说齐微月不尊重人，还要投诉这个服务生。
齐微月被他吵得有些烦了，正要开口就看到对方哀嚎一声，惊恐地看向自己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活像大白天见鬼一样。
她转过头询问江浮月：“他怎么了？怎么和见了鬼一样？”
江浮月垂睫掩盖眼底凶煞的光，无辜摇头道：“不知道，可能他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精神病！？媒婆可没告诉我这个啊！”匆匆付了钱带江浮月离开，齐微月连忙打电话给母亲，说这相亲对象不仅没钱年龄大、大男子主义，还有精神疾病！
她母亲一听立刻急了，立马跑去和媒婆对峙，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向生气的女儿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齐微月便借题发挥说自己被吓到，半年内再不想相亲了。而她母亲也只能无奈答应。
等到齐微月和往常一样回到小区，顺势去门口便利店买东西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将江浮月也拉了过来。
困扰弯腰，她揉了揉江浮月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
“小浮。”
“我问你全名啦，算了，就叫你小浮吧。你要喝什么？旺仔牛奶？”
“……冰水就好。”
“那你坐这等我。”
“嗯。”
乖乖坐在便利店用餐区，江浮月正在思索接下来怎么才能跟着齐微月回家，搞清楚一切的时候，他突然嗅到了奇怪的气息。
猛然抬头，他发现眼前的世界竟然褪色静止。
时间暂停了！
怎么回事？
江浮月猛然站起出门想要查个究竟，但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停止流逝了，方才还鲜活鲜艳的人与建筑在瞬间被蒙上了黑白滤镜，只有他一人是彩色的，在僵硬的雕像城市中行走。
他想要寻找变故的源头，却发现这强大的进化种身躯竟然也感受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是他太弱，还是这引起时间静止的存在过于强大？
江浮月默不作声飞到空中搜寻异象，没用多久还真被他找到了——诡异的透明触手出现，在一千米外的大街上蠕动。
因为它通体透明，所以按理说江浮月是看不到它的。但它周身有一种诡异的存在可以扭曲空间，所以通过空间扭曲的形状可以勉强辨认它的外观。
江浮月飞过去落到触手旁边，却仍旧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只要闭上眼他就无法感知触手的存在，仿佛这不过是印在他眼中的幻象。
睁开眼观察透明触手的蠕动，江浮月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呼叫阿帕奇分析触手的成分。
只可惜后者什么仪器都用了一遍都无法分析出结果，而江浮月也根本触碰不到触手，更别提采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公寓内各部电影的boss集思广益却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只让江浮月小心为上不要再靠近了。
“嗯，知道了。”江浮月与触手保持距离，静静跟着蠕动爬行的触手在街道上行走。
又过了半小时，江浮月回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透明触手终于动了。
它抬起尖细的顶端在空气中探了探，然后缠绕上最近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体。
这男人还牵着女朋友的手，面带微笑看上去很开心，微眯的眼睛注视着女朋友，即使时间暂停也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满满的爱意。他女朋友也回以同样的深情。
而触手就在这二人之间选择了男性，一点一点缠满他的身体，蠕动身躯将其吸食。
江浮月有意阻拦，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饱含爱意的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透明，最后只剩下一层纤薄的空壳。
随后，触手原路返回，时间也瞬间流动。
江浮月站在路边，亲眼看到时间恢复后那空壳烟消云散，孤身一人的女孩则神色正常地向前走去，眼中的爱意也消失不见。
江浮月想要上前询问，却突然听到便利店中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
他匆忙赶到，发现摆放常温饮料的货架竟然倒塌，齐微月正被压下底下！
焦急在脸上一闪而过，他趁着众人抬货架时的纷乱偷偷发动能力，让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抬起货架，然后自己冲过去拨开瓶瓶罐罐，大声喊道：“齐微月？齐微月？”
“我、我没事……”
齐微月的声音响起，起身的却是一个俊美温和的男人。
看到男人脸的一瞬间，江浮月愣住了。
男人撑起上半身，露出保护在身下的齐微月，温和询问：“你没事吧？”
两人贴得极近，齐微月不自在地别过视线，轻声道：“没事…你、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男人摇摇头，将齐微月从地面拉起。
而齐微月则一直红着耳朵和对方道谢。
江浮月心想，原来他们是在这认识的啊。
此时便利店店员和负责人都赶来，要给二人赔偿道歉，并提议去医院检查。
男人摇头想说不用，却被齐微月拽住。
他低头便看到对方认真地注视自己，眼中满是强硬：“不行，万一有内伤呢？我陪你去看，医药费我出。谢谢你刚刚救我。”明明耳朵已经红到烧起来，却还是忍住害羞对自己开口。
男人微微一笑：“好，不过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赔偿。”说罢，斜瞥了一眼负责人。
负责人立刻满头冷汗，心想自己运气真是差，经理一来视察就出了意外。
点头哈腰地送人去医院检查一通，发现男人只有些微淤青和擦伤后，负责人松出一口气付了医药费后又要开车送他们回家。
“对了，”被江浮月推了一把的齐微月突然走上前，“那个，能留个电话号码吗？下次，我请你吃饭。”紧张地握住手机，她好不容易散热的耳朵再次红了起来，腼腆地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男人接过她的手机输入号码和姓名，温柔道：“我叫江礼贤。”
听到这个名字齐微月一愣，随后飞快说出自己的名字，当场打了个电话给男人：“这是我的号码。”
“嗯知道了。”
两人交换电话后，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公寓里，祈拍了拍江墨的肩膀：“兄弟，你没戏了。”
“闭嘴！”江墨捂住脑袋，俨然一副不看不听就不知道的表现。
而外界，江礼贤突然接了一通电话说自己有急事要离开，齐微月才依依不舍道：“再见。下次等你有空我会请你吃饭的。”
江礼贤微笑：“下周五怎么样？”
“好！”
定好了下次约定的时间，江礼贤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而齐微月则和江浮月坐上负责人的车回到便利店门口。
下车后又在便利店领了一堆赔偿的饮料零食后，齐微月脚步发飘往小区走：“原来他就是你说的江礼贤啊……你怎么会认识他？”
江浮月歪头看她又呆滞又紧张又羞涩的复杂表情，感觉很有意思：“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现在的江礼贤确实不认识他。
“这样啊……”齐微月抱着零食嘿嘿一笑，“不过说起来，你的眼睛鼻子像我，但是耳朵和嘴巴很像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俩的孩子。”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高温。
江浮月挑眉：“一见钟情了？”
“不不不！没有！我只是，只是激动！”
“那不就是喜欢？”
“说了不是！”在江浮月脑袋上轻轻叩了下，齐微月摇摇头道：“我和他不可能啦，我刚毕业，但他已经是公司高层了，他怎么可能看上我？没准他见过的女人比我的头发还多。”
好歹是噩梦剧场的演员，齐微月的分析能力不是盖的，一眼就看出负责人对江礼贤的畏惧，还有对方的穿着谈吐，打电话时偶尔吐出的关键词……
种种迹象表明，对方确实和她这个刚毕业的毛丫头不是同一阶层的。
不过说归说，她还是选择坚定内心选择，握紧了手机想要试一试。
江浮月当然知道她会成功，不过没有多说什么，非常自然地跟着对方回到家里。
而回到家，齐微月才反应过来没给江浮月买衣服，又匆匆忙忙放下零食拉着他出去了。
说来也是巧，买完衣服去吃饭时，他们和江礼贤再次偶遇了。只不过后者有个饭局，所以只聊了两句就分开了。
临走前，江礼贤看了江浮月说道：“这是你弟弟？”
“嗯，表弟。”
“和我们长得很像。”
“嗯！……嗯？”齐微月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对方却已经挥挥手离开，说着下周五见。
揉了揉通红的脸颊，齐微月小声嗫嚅：“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绝对。”
“所以我有戏？”
“没错。”
“就喜欢这种实在话！”
被哄得心情大好，齐微月带着江浮月去大吃了一顿，从六点吃到九点，吃到两个人都胃里鼓胀消化不良，最后买了消食片扶着墙回到出租屋。
两人磨磨蹭蹭收拾一通躺在沙发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江浮月问她演了多少部电影。
齐微月想了想：“十多部了。我当时还以为那个网页广告是假的呢，草率了。”
和江浮月的噩梦剧场app不同，齐微月这个年代只有电脑网页版的噩梦剧场。
“你有没有演过一部电影叫做《鬼影惊魂》？”
“没有。”
齐微月回答得斩钉截铁，让江墨的心瞬间落了下去。
于是江浮月换了个方法：“那你知不知道电影里一个叫做江墨的角色？”
提到名字，齐微月顿时有了反应：“这个有。那次我的拍摄任务就是救赎他，成为他的老婆。”
得到肯定的回复，江墨瞬间激动：“是微月！果然是她！她还记得我，她没有忘记我！”
心中安抚对方激动的情绪，江浮月继续旁敲侧击：“你觉得那次任务难吗？”
休息了一会儿齐微月觉得自己又行了，一边回忆一边拆了包薯片开始磨牙：“挺难的，那里面的江墨可不是个好东西，天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成功。”
“你对他有感情吗？”
“感情？没有，那只是电影，我只是演员，”齐微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都是表演而已，不然电视里那些男女主演员都结婚了。小浮还挺天真的。”
被称为“不是个好东西”的江墨瞬间崩溃，面具下本来凝实的身躯开始黑气涌动。
江浮月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便连忙借口说累了，然后灵魂回到公寓里安抚对方。
齐微月看到少年竟然有秒睡的能力，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然后把他扶着躺好，拿了条毛毯盖上。自己则回到卧室，踌躇再三后给江礼贤发去了消息。
“在吗？你喜欢吃什么料理？”
她本以为现在快十一点对方肯定不会回复了，可谁知只过了几分钟，短信就来了。
“我没有忌口，主要看你喜欢吃什么。”
“我知道有一家淮扬菜很好吃，你感兴趣吗？”
“淮扬菜，听起来不错。”
“……”
“……”
这边齐微月捧着手机和江礼贤聊天，那边公寓里江墨已经到暴走的边缘了。
知道这种情绪只能让他自己消化，江浮月拒绝了零吞食情绪的建议，拉着江墨进入他的房间，关上门平静道：“发泄吧。”
骷髅面具坠落，浓厚的黑影猛然扑向江浮月！
随后，轻若蚊蝇的哭泣声响起。
“她是我的光……”
江浮月搂住对方，微微垂头不发一言。
这一夜，似乎很是平静。
之后江浮月就在齐微月家住下了，4399也消失不见。
江浮月和江礼贤第一次吃饭后并没有马上确定关系，而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自然又亲近地开始频繁约会。
平静的日子，没有噩梦剧场纠缠，他以为自己会这么过下去，见证父母的爱情，目睹自己的出生。
这一天，齐微月下班回家，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忍不住惊叹道：“小浮你今天做的什么菜！好香啊！”
江浮月擦了擦手淡定道：“红烧排骨、蒜泥油麦菜、鲫鱼豆腐汤。”
作为借住在齐微月家中的报酬，他负责齐微月不约会时候的一日三餐还有家务卫生。
齐微月换好鞋子走进厨房，看到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感慨道：“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这两周我都被你养胖了！”
“养胖你的是我，”江浮月抬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还是别人？”
这段时间，江礼贤发现齐微月最喜欢美食后变着法地带她去吃各种好吃的东西，几乎吃遍了大半个w市，正琢磨着出市去吃。
被调侃得脸红，齐微月立刻洗手盛饭，夹了最大的一块排骨把对方的嘴给堵上。
吃饭的时候，江浮月突然问：“你还记得昨天和你一起爬楼梯的阿婆吗？”
“阿婆？谁？”齐微月啃着排骨有些疑惑。
“鼻子上有颗痣，就住在隔壁的。”
“不记得，隔壁不是一直空着的吗？”
果然……
他下午买菜回家的时候，发现时间再一次停止，那透明触手出现，并在他面前将隔壁独居十年的和蔼老婆婆吸食干净。
而老婆婆消失后，有关她存在的一切都不见了。
门上贴了两年的春联，门口老旧的红脚垫，摆了一盆植物和几双鞋子的铁鞋架……通通没了。
此刻通过齐微月的言语他可以确定，被触手吸食的人将会被彻底抹消存在，连同造成的痕迹一同消失。
那么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又有多少人被抹消了呢？
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齐微月，他继续扮演着离家出走借住他人居所的小白菜，见证自己父母的感情越来越深厚。
而江墨似乎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虽没有刚开始那样暴躁冰冷一点就炸，但也愿意和祈时不时斗两句嘴了。只不过偶尔看到江礼贤找过来，还是会暴躁地在公寓里发泄，直到江浮月回去安慰。
日子就这么过着。
一周后的某个半夜，时间再一次停止。
江浮月猛然从齐微月特意给他买的折叠床上睁开眼，看着窗外褪色的世界果断出门查看。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跟着触手行动，而是逆着触手蔓延的方向寻找它的源头。他在城市夜空中沿着触手飞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在隔壁城市看到了触手的根基。
这是一个新开没多久的游乐园，巨大的摩天轮立在城市当中成为一处标志性地点。而就在摩天轮背后，有一颗比它高两倍的巨大蘑菇正在呼吸。
蘑菇还未成熟，菌盖也没有完全撑开，屹立月色下平缓舒张。
小千说：“我能感觉到它的意思，它很强大，远比我的父母强大。但它不屑于和我沟通……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没关系。”江浮月冷眼看着成长中的蘑菇，在时间恢复流逝后转身离开。
他不想再去探究原因了。
第二周周六，江礼贤一大早就找来了。
开门的是江浮月。
“你姐醒了吗？”江礼贤提着两大袋早餐，笑得眼睛微弯像只刚吃饱的狐狸。
“正在穿衣服，”江浮月瞥见他今天难得穿了休闲服，“你今天要带她去哪？”
“去隔壁市新开的游乐场。”
听到这个地点，江浮月面色突然一变，第一次主动请求道：“我能去吗？”
江礼贤从齐微月那知道了这个少年的可怜经历，猜测对方缺乏亲情渴望去别的小孩子都去过的地方，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答应：“当然可以。”
随后齐微月起床，三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后，由江礼贤开车带他们前往游乐场。
这一路上，江浮月坐在后排被迫吃狗粮，看着他们明明暧昧到不行，却还守着“朋友”的底线，差点就要用能力让他们俩亲上去算了。
而听到心声的江墨，幽怨地瞥了他一眼，默默回房间。
没办法，江浮月只得再次装睡去安慰失恋患者。
留祈、零还有小千坐在公寓大厅里琢磨。
祈：“最近月是不是冷落我们了？”
零：“嗯！qaq月好久没抱着我睡了！”
小千：“失恋就可以天天有月陪护吗？我也要。你们谁和我恋一个？”
祈、零瞬间消失，只有势和阿帕奇还留在原地。
小千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最终选择离开。
一个毛球，一个只爱打扫卫生，很显然恋不起来。
公寓房间内。
江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明明已经不是人了，但眼下还是出现了大片乌青。
江浮月坐到他身边轻声道：“还没接受吗？”
“接受了。”江墨声音闷闷的。
他能看出来齐微月是真心喜欢江礼贤的，那眼底闪烁的光是他从未见过的。
齐微月不爱他，他也不曾了解过对方。
就像江礼贤和齐微月第一次吃饭就能看出来对方更喜欢吃麻辣的菜品，所以第二次直接请她去吃牛油火锅。而在江墨记忆里，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一样最喜欢甜食，每次吃到都会开心地眯起眼睛。
他所喜欢的“齐微月”从来不是真的，不过是对方扮演出来的假象，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手段。
即使理智知道，但他仍旧会心痛，会难受，然后消化这些负面情绪，再次去接受现实。
江浮月叹口气拍拍他的背，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陪着。
两小时后，目的地到达，他和江墨说了一声后回到身体中。
游乐园之行三人都很快乐，尤其是江浮月，恍然间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久违的父母爱，一向冰冷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了持久的笑意，左手气球右手棉花糖，倒和一个普通孩子差不多。
江礼贤和齐微月跟在他身后，微笑着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红了耳廓别过头去，将话题转移。
在游乐园吃过午饭，三人一直玩到晚上。
华灯初上，绚烂的灯光在游乐园中亮起，形成一场绚丽的灯火演出。
齐微月视线移到摩天轮上，对身旁两人说道：“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好！”
“嗯。”
两人自然不会拒绝。
三人坐上摩天轮，跟着旋转的座舱一点点上升，逐渐看到这座城市炫彩的夜景。
江浮月很识时务地坐到最角落，一个人扒着窗户装作被夜景迷住，实则透过玻璃反光偷偷看着身后两人的举动。
尴尬对视，主动挪位，小声交谈，缓缓靠近……
当他们的小指交叠在一块时，公寓里发出一串狼嚎。
祈：“这就是甜甜的恋爱吗！我羡慕了！”
零：“好甜蜜的情绪quq零好想吃。”
势：“这个游乐场的卫生做得不行。”
阿帕奇：“我还没恋爱过……”
小千：“人类的恋爱也太慢了吧？那他们花多久才能生小孩？”
祈：“新来的，你的发言很危险。”
江墨：“……”
公寓里热闹，江浮月也心跳不已。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全程围观自己父母谈恋爱的。
小声交谈的两人已经握紧了双手，暧昧的空气充斥整个座舱，蒸腾出看不见的粉红泡泡。
江浮月趴在窗户上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脸越靠越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偷看的时候，时间再一次暂停了。
头一次对这个怪物产生了厌烦的情绪，他转过头，看到窗外巨大的透明蘑菇撑开了菌盖。
夜空下，亿万闪耀着光芒的孢子从菌盖下方溢散，无风自动，飘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扎根在泥土下，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如此奇异美妙的场景让江浮月忍不住屏住呼吸，静静观赏。
突然，他瞥见有一粒再微小不过的孢子穿透座舱，进入齐微月的腹中，然后消失不见。
疑惑眨眼，他让阿帕奇扫描一遍对方的身体发现没有变化后便没再放在心上。
一小时后，孢子散发得差不多了，时间便再次开始流动。
而江礼贤和齐微月也在摩天轮到达最顶端的时候，确认了关系。
“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当然，或许你想直接和我结婚？”
“那不行，还得再考验考验你。”
“好，你想怎么考验都行。”
腻歪的情话在座舱中响起，江浮月只能努力缩小身体，减少存在感。
确认关系后，江礼贤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几乎天天一下班就跑来找齐微月腻歪。
可怜江浮月做了巨型电灯泡，只能装作听不到，看不到，老老实实伪装什么不懂的小屁孩。
痛并快乐着的日子过了一个月，这期间江浮月没有再遇到时间暂停的情况，感觉有些奇怪但没多在意。
一日，江浮月主动询问齐微月：“你怎么了？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唔，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齐微月趴在床上，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我让江礼贤带你去看医生。”说着，江浮月直接拿过齐微月的手机打电话说明情况。
很快，电话里传来江礼贤焦急的声音：“微月，你哪里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没劲。”
“我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后没半个小时，江礼贤就赶来了，带着齐微月一同去看医生。
江浮月则留在家里给她准备清淡点的晚饭。
等他晚饭做得差不多了，两人也从医院回来。
齐微月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而江礼贤的神色则非常难看，眉宇间缭绕着痛苦和愤怒。
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江浮月连忙放下锅铲追问：“发生什么了？”
江礼贤摇头，很显然不想谈：“没什么……人送到了，我走了。”说罢就要离开。
但是拥有进化种身体的江浮月只要愿意，就可以读到任何人的心理活动。于是他伸手拽住江礼贤，露出消失许久的冰冷神情：“不许走，在这好好说清楚。”
少年纤细的身体中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将两人吓了一跳。
还是身经百战齐微月率先反应过来，暂时丢下恋爱脑，重整神色对江礼贤认真开口：“礼贤，我们好好谈一下。”
江礼贤深吸一口气，坐到客厅沙发上。
而江浮月也从他们俩口中了解了全过程。
原来齐微月在医院检查后发现，她怀孕了。
两人都是喜欢小孩的，怀孕本该是喜事让他们直接迈入婚姻殿堂。
但重点是，江礼贤从始至终没有做过那种事，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亲吻罢了。
于是，再三确认是怀孕后，裂痕产生了。
齐微月向江礼贤保证：“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江礼贤想要相信，但事实就摆在他眼前，他又不能相信，脸上出现挣扎的表情。他揉乱了一向整齐的发丝，用压抑着痛苦的低沉声线对齐微月说：“微月，我想相信你……但是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用悲伤的眼睛注视她：“微月，你愿意打掉孩子和我重新开始吗？但是如果你坚持，你可以生下来，但你得告诉我孩子究竟是谁的。”
“江礼贤！”齐微月声音颤抖，“我说过我没有背叛你！这孩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你怀孕了，我们走了三家医院，都是这个结果！微月，我不想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个孩子的。”
听着两人压制怒火的争吵，江浮月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按住两个人的肩膀缓缓说道：“我知道原因。”
“你知道？”
“快替我证明！”
于是江浮月说出了时间静止后，蘑菇散发孢子的事情。
听完后，齐微月陷入沉思，而江礼贤则一脸难以置信。
过了几秒，他突然露出崩溃神情：“不想告诉我也没必要用这种谎言骗我！”
江浮月知道他不会相信，便叹一口气制止了齐微月的话语，认真开口：“你想亲眼看看吗？”
“亲眼？”江礼贤不解，看到少年伸出手按住自己和齐微月的眉心。
随后，清晰鲜明的画面灌入大脑。
他们看到了第一次时间暂停时，热恋男人的消失；第二次，买菜老太太的不见；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最后，两人看到了孢子进入齐微月腹中的场景。
江浮月松开手也不讲话，任由他们慢慢消化。
齐微月最先回过神来，用疑惑的眼睛注视他，良久才憋出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两个月才问，是不是晚了点？”江浮月笑笑，“放心，我不会害你们的。”
齐微月抿唇，没说什么。
过了十多分钟，江礼贤才接受了这个现实，抱紧齐微月对她一遍遍道歉。
齐微月自然原谅他，商量着明天就去把孩子打掉。
江浮月在旁边听着他们打胎的计划，脸上没有表情，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敲定计划后，江礼贤腆着脸留下。
但许久未见的时间停止却在此刻发生。
江浮月照常走动，准备去看看蘑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突然听到齐微月震惊道：“这就是时间停止？”
他转过头，看到齐微月眼中震荡着惊讶。
猜想是那“胎儿”搞鬼，江浮月点头道：“要去看看罪魁祸首吗？”
齐微月连忙点头：“要！”
江浮月打开窗户正要带她飞去摩天轮，却看到一个一米多高的蘑菇突然出现在家中，几近腐烂。
齐微月怔怔伸出手去触碰蘑菇，竟然真摸到了！
冰冷的触感，像某种极寒的胶质，并不坚硬但也不柔软。
她抚摸着腐烂的蘑菇，轻声询问对方：“为什么我会怀孕？是因为你的孢子吗？”
腐烂蘑菇微微颤动，给予回应。
而齐微月也知道，这蘑菇是时间之菌，每百年散发一次时间孢子维持世界时间的流转，至于那些被吸食的人，则是在某时某刻发现过它存在的。
不知为何，这次它的孢子出了意外，竟然落在一个人类的腹中扎根，开始独立成长。
顶替时间之菌的时间之子出现，它这一个老的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从那天起开始不停腐烂。
而齐微月则会因为腹中的时间之子，永远被困在这个时空里。
“什么是被困在这个时空里？”
时间之菌回答：“你将不停循环从出生到诞下时间之子的时间段，永无止境。”
齐微月闻言顿时发出反抗的声音：“为什么？！他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因为他被困在这个时空？”
后方的江浮月听到这话，眼睫低垂。
随后时间之菌说也可以让孩子代替她，在这将近24年的时空里无限循环。
齐微月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陷入沉思。
很快时间恢复，江浮月带齐微月回去后，静静看她和江礼贤商量后决定牺牲孩子。
江浮月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他们两个自己的身份。
但齐微月起夜时发现，之前好不容易舒展身体睡眠的少年，再度蜷缩起身躯。
之后又一次时间暂停，时间之菌即将彻底腐败，齐微月抓住最后的机会和对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时间循环的效果被转移到孩子身上。
但时间之菌说，生下他，他才会替你。
这一句话顿时让齐微月难以接受。
她以为孩子会立刻消失，却没想到还要从自己腹中生出。
那样的话，经历十月怀胎与喂养，这个时间之子和她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她想反悔，但时间之菌已经彻底消失了，而她的肚子则一天天大了起来。
…
99年6月23日，齐微月被推进分娩室。
江礼贤、江浮月，一大一小两个人紧张地待在门外等候，一个紧张地挠头发，一个呆滞地啃手指。
同样候产，心情却大不相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孩子即将出生的时候，时间再一次暂停了。
老的时间之菌已经消失了，时间为何会暂停？
江浮月警觉抬头，看到洁白的医院走廊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袍人，在停滞的时间中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他站起身质问对方：“你是谁？”
黑袍人止步在三米外，淡淡开口：“我是噩梦剧场的超级管理员，ad。”
“管理员？”
“没错，给你分配电影的人就是我，在你手机里安装噩梦剧场的是我，让你死在《神明塔》的也是我。”
“你究竟想做什么？”
总算见到幕后大boss，江浮月的心竟然彻底平静下来，坐在地面仰望对方：“让我回到二十多年前想做什么？就为了让我知道，我是一个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可怜人吗？”
“不止，”黑袍人抬起手，“我还想让你做个选择。”
“什么选择？”
“我先从头给你讲起。”
说罢，自称为超级管理员ad的黑袍人开始给江浮月解释噩梦剧场的存在。
噩梦剧场由世界意识创造而出，吸收人们的梦境能量创造出一个个荒诞的小世界，与其他更强大的世界进行交易。
“交易？”
“对，交易。现实世界已经老化，维持世界运行的各种物质消耗殆尽。为了保护世界中的各种生物，包括但不限于人类，世界意识迫不得已与其他世界做交易。而你们拍摄电影的世界，往往是出现异常需要矫正，所以才要从现实中寻找演员进行纠正。而拍摄的电影则作为宣传片，成为供其他世界选择的依据。
起初，噩梦剧场的电影很少很少，换来的物质也只能勉强填补比较大的窟窿。但从你出现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怎么不同？”江浮月静静托腮看他，眼神清澈没有什么起伏。
ad便也学着他坐到地面，托腮开口：“由你产生的循环时空使世界形成分支，将原有的单个噩梦世界进行复制，你循环一次，原有小世界便复制一个。很快，噩梦剧场交易获得的物质便越来越多了，现实世界便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你们的能源？”
“可以这么说。”ad很满意江浮月的理智，“由你产生的分支和小世界像枯木上的藤蔓，扎根入枯木深处，维持了枯木的完整。所以你的存在至关重要。”
“那为什么我必须死？有更多的我提供能源不更好。”
ad摇头：“不行，当你23岁还没有死亡时，你会被强行拉回循环原点。而当原点时间中有两个你们同时出现，你们的存在会相互抵消从而导致循环时空破裂，分支消失，现实世界崩溃。
所以我必须在你23岁前将你杀死，让新的你出生，再次循环维持世界。”
说着，ad上下抬头打量江浮月，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不过你每次都能超过我的预料，活到最后让我不得不动手把你丢到最恐怖的世界里。没想到啊，这一次竟然连那个世界也失败了，你最终还是活着出来了。”
“你是在夸我？”
“是的，赞美无需吝啬。”笑完，ad的声音陡然变得沉重：“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江浮月坐正了些：“什么选择？”
“循环时空内必须要有一个你支撑，你选择让接下来的新生儿去承担这无穷无尽的循环痛苦，还是自己一个人扛下？这个问题，我希望你慎重思考。毕竟永无止境的时间不是人类可以坚持承受的。”
江浮月没有犹豫，做出了选择。
“你想好了？”管理员笑吟吟，“一旦确定可就不能反悔了。”
“我想好了。”
“好。”
ad听后露出了然笑容，对着他挥动衣袍。
顿时，江浮月缓缓消失，而世界时间再一次开始流动。
…
齐微月分娩时痛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立刻虚弱地询问床边一头冷汗的江礼贤：“是男孩还是女孩？”
江礼贤抿唇，目光闪烁：“是男孩。”
“男孩啊，”齐微月有些遗憾，“我还买了很多小裙子的……不过男孩子也可以穿小裙子啊。过两天我们再去买一点吧，怎么样？对了，孩子呢？我怎么没看到？”
齐微月转头，却看到江礼贤欲言又止。
“你怎么不说话？孩子呢？”齐微月察觉到不对劲了，声音立刻大了起来：“我的孩子呢！”
最后，江礼贤还是用力抱住她，用沉痛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死了。”
“死了？”
“嗯，”江礼贤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死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死呢？我听到他哭了！我明明听到他哭了啊！生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怎么可以告诉我他死了呢？”
眼泪落下，齐微月拽着江礼贤的衣服疯狂哭喊：“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
而江礼贤只能忍住痛苦，抱住她不停安慰。
哭闹中，齐微月泪眼朦胧地发现少了一个人，便突然神经质地抓紧江礼贤质问：“小浮呢？”
“不知道，”江礼贤愣了下，“他刚刚还在的，我去找！”
随后两人报警，医院调出监控，却从始至终没有看到小浮的身影。
他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被发现存在后，抹消在这片时空中。
齐微月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不确定，只能在江礼贤的陪伴下黯然接受孩子死亡和小浮离开的事实，产后抑郁越来越严重。
甚至到某一日查出身患癌症时，她还笑了声，自言自语道：“可以解脱了。”
距离生产不到一年，江礼贤看上去却像是苍老了十岁。他听到齐微月说出这句话后，第一次流出了眼泪，哀求对方不要离开自己。
齐微月答应了，却一直消极治疗。
直到有一天，躺在病床上的她在手机上刷到个段子，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或许小浮就是她未来的孩子，回到过去不过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出生。
未来的他究竟受了什么苦才会选择让自己消失？
是因为我的缺席吗？
看向窗外落下的小雪，齐微月想起第一次和小浮见面时，对方说自己父母都死去时，那暗淡而悲伤的眸光。
于是，变化在此刻发生。
忙碌了一天，江礼贤一下班就冲进医院推门而入，看到晚霞的红光照在妻子身上，红艳灿烂。
第一次，他看到对方眼中亮起求生的光芒。
她说：“我会配合治疗的。”
五年后，奇迹发生，齐微月竟然康复出院了。
那一天，江礼贤开心到像个孩子一样抱着齐微月的腰痛哭流涕，把她新换的衣服哭花了一大片，也让医院里围观多年爱情的医生护士们露出了欣慰的目光。
齐微月被看得脸发烫，连忙拽着江礼贤回到家中。
在她接受治疗的这几年，江礼贤为了医药费，不停努力工作，辞去了一开始的小经理职务，自己创业，成了上市公司的老总，也换了套新房子。
他们进入新家，看到隔壁搬来一对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情侣。
齐微月一看，惊讶地发现男方还是熟人：“国庆，这是你女朋友？”
“对。”张国庆此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他温柔地搂住身旁的女人介绍给自己曾经定下娃娃亲的齐微月：“小蕊，这是我朋友齐微月。微月，这是我女朋友梅蕊。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已经出院了？我们正准备明天去看你呢。”
“准备给你们一个惊喜的。”齐微月看着张国庆身边瘦瘦小小，但眼睛比太阳还耀眼的梅蕊实在喜欢得不行，直接甩开自家老公拉住对方的手说道：“今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在医院憋了好久快馋死了。”
梅蕊也对这个漂亮的女人很有好感，开朗笑道：“好啊，你喜欢吃什么？我对w市以及周边所有美食都很有研究哦。”
“太好啦，遇到同好了！”
两个女人正在兴奋商量时，竟然同时一顿，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齐微月看到有一道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她以为是错觉，却听到梅蕊怔怔地看向转角：“那个孩子，是不是哭了？”
夏季的风灼人双眼，熏出雾气蒙上眼球。
点点清透的水珠蒸发，浅浅的，像碎玻璃折出的光。
光天化日之下，再无噩梦。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第一次写无限流所以我清楚有很多很多不足之处，谢谢宝贝们不嫌弃，看到大结局！完结章前20评论的都有红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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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灵异美人直播间》明年四月开文，一来我手不好要好好休息，二来我想用这段时间好好进步，争取下一本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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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1-09-27 18:10:17~2021-09-29 21:2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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