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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峰头鼓瑟渡云闲【四】




  江湖是一条路,踏上这条路,注定是与生命同在的行走。走江湖,漫长而且寂寥。

  寂寥的晚照下一个人横住了去路。

  确切说是一个死人,流云居士以为这个人刚死不到半个时辰。流云居士能够说出口的话一定是正确的,慕容公子虽然与认识还不到两天,却已然发觉这个人仿佛永远不会说不正确的话。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

  他们从凤凰集已经走出了三十里,刚刚接近面前的这座高峰就看到了横卧在路上的那个死人。

  流云居士告诉慕容公子,前面的这座高峰叫作问天峰,过去之后有一座崖,叫作听云崖。五十年前贵为皇亲的飞鸿道人曾经在听云崖上讲经论道,听者多达三千,时至今日听云崖上还存留着当日讲经的高台,高有三丈,广有十丈,虽然荒败萧然,却依稀可见当日的风云激荡。

  问天峰下密林深锁,那条路犹如飞矢一般穿林而过。

  南宫不忌听到流云居士和慕容公子从车畔飞纵而过的声音之后,才悠悠然下了四轮马车,抬眼就见流云居士正俯身察看那具尸体。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南宫二公子意识到又有人死了,心中没有悲悯,却生出了厌恶与愤怒。

  愤怒的南宫不忌走起路来依旧从容不迫雍容潇洒,淡淡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如同一痕风雨声惊破了高堂美梦。

  死者衣着很普通,与升斗小民素常的打扮没有任何区别,然而慕容公子只搭上一眼就看出死者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升斗小民。

  这是因为慕容公子留意到了死者的皮肤和双手。皮肤虽然黝黑确很细腻,双手阔大而且有力,尤其是手指上有经年握剑的老茧。

  “慕容公子看出了什么?”流云居士自然已经看出些什么,以他的精明细腻,很多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之所以询问,其实大有深意存焉。

  慕容公子还在注视死者的眼睛和眉心的伤痕,对流云居士的问话似乎觉得有些突兀,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慕容看出了居士看出的那些事情。”

  这是很巧妙的回答,也是最准确的回答。其中意味,只有彼此心照的人才能悟得出。

  至少在如此情形下,流云居士与慕容公子彼此心照,所以流云居士发出了悠然心会的一笑。

  “南宫二公子可曾看出了什么?”流云居士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当然不会做顾此失彼的事情,为了不使南宫不忌心生受到冷落之意,也为了不便言说的原因,向立在身后的南宫不忌发出了一问。

  南宫不忌是个聪明人,何尝猜不透流云居士的心思,所以也很巧妙地答道:“也许在下所看出的与慕容公子一样多。”

  这回答虽然不失为巧妙,不过未必很准确。流云居士这次没有发出悠然心会的微笑,而是有失望的神情从眼睛里隐约。

  南宫不忌只是聪明而已,却绝不高明。高明的人这个时候不会闪烁其词却自以为高明。

  死者的眼睛怒睁着,里面居然只有愤怒,却没有临死前的恐惧。死者眉心上的伤痕一看可知是极为锋利的细剑留下的,那一剑迅捷犹如流星,所以拔出来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血随之喷出。

  “他是死于自己的利剑下,那是一柄非常纤细的利剑,江湖上善使那种细剑的人不是很多。看看他手指上的老茧就会知道他是个使用细剑的高手,而且至少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功夫。”

  “他是死于自己的朋友或者兄弟,甚至是情人手中,这是因为以他的武功在没经过激烈的争斗的情形下,他的剑落到别人手中只有一种缘故,那就是他自己把随身带着的剑交给了凶手,若不是非常信任,他不会这么做。而且看他的眼睛可知,他临死前只有愤怒,却没有恐惧,只有被信任的人出卖,才会有这样的愤怒。”

  “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也不是个惯常出没于江湖草莽的人,他应该是什么府邸的保镖或者侍卫,这从他没有经过风雨和风沙的皮肤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他用功甚勤,只有做别人的侍卫,衣食无忧,才会如此。”

  慕容公子并非想要卖弄,而是决定给死者一个交代,所以把自己看出来的事情讲了出来,也许他不是要讲给活着的人听,而是讲给这个已经变成孤魂野鬼的死者听。

  流云居士抚掌道:“慕容公子好眼力。”

  南宫不忌道:“那么他为什么被人杀死?”

  “因为他探知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要了他的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有的秘密都是致命的。”慕容公子没有把这些话讲出来,他决定还是给死者留下这个秘密。

  流云居士邹着眉头,瞧了瞧南宫不忌,他委实怀疑这个南宫二公子怎么会问出这样不该问的问题。

  不该问的问题绝对不能问,这就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真正聪明的人应该严守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该问的问题就绝对不能问。

  “也许我们会在密林里找到那柄剑。如果运气好一些,还会找到凶手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流云居士又说出了极为正确的话。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所以慕容公子认为他绝对不该到了这样的年纪还没有太大的名头。

  这也是秘密,秘密会要人的命。所以慕容公子绝对不会此时就把这个秘密说出口。

  果如流云居士所言,慕容公子在密林深处找到了一柄细剑,还在一抔新土堆里挖出了一个包袱,里面居然有一身侍卫的衣服和一块玉牌。

  流云居士捏着玉牌,道:“这块玉牌是镇南王府的信物,那身衣服当然也是镇南王府侍卫的,应该就是这个死者所穿的。”

  慕容公子望着渐渐凋谢的晚照,道:“这个包袱是这个死者的,慕容相信包袱里还有一些东西已经被凶手取走了,不过凶手取得不是很细致,说明这个凶手心中有鬼而且有愧。”手掌一翻,有两根细长而且轻柔的头发隐隐地飘动。

  这是女人的头发,南宫不忌相信一定是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的头发。

  这一回他是真的聪明,他没有猜错。

  镇南王府就在姑苏,玉兔马一个昼夜就能跑到。慕容公子油然而生到姑苏走一遭的念头。

  这念头在他的心底,不过眼明心亮的流云居士似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流云居士道:“镇南王府不仅有美酒和美女,而且还有天下许多求之不得的武功秘籍。而且镇南王还是个慷慨好客礼贤下士的谦谦君子,大有孟尝春申之风。”

  慕容公子没有搭话,俯身托起尸体,寻得一块开阔的地方,将其入土为安了。

  瞧着他的举动,流云居士朗月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皎皎明月为一丝阴翳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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