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临时召开的视频会议, 让季夏她们周六晚上安排好的约会计划彻底泡汤了，她不得不严阵以待，从傍晚的时候开始就熟悉着会议进行需要的翻译资料。
需要达到同声翻译的高度准确率，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所幸, 江晚秋也并没有因此生气。
她干脆撇开季夏开车去医院陪老父亲散步去了。
于是家里就只剩季夏一个人。
明明是周末的夜晚, 却不得不忍受加班带来的情绪压力。
会议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准时开始, 江晚秋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卧室里看到季夏的人影，原来人早已经抱着电脑换到了书房里，正凝神进行着实时翻译。
没一会儿她就推开虚掩着的门, 端着一杯温热的水进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整个视频会议整整进行了两个半小时, 等季夏这边全部结束之后，发现江晚已经洗漱完毕靠在床头, 手里捧着着一本书在看。
她于是也拿上换洗的衣物钻进浴室里, 却不知道,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处刚好有人在讨论着方才会议上发生的事情。
“之前听你说夏夏从家里搬出去了, 她现在是一个人住，还是和朋友一起住呢？”
合上了电脑之后, 林中远靠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的衣领扣子松开了些, 忽然回头朝客厅里的人问道。
“听她爸说的是和朋友一起住，怎么了？”
听到林中远忽然提起自己女儿的名字，柳舒看剧的心思瞬间就大打折扣了。
“没事。”
“晚上有个临时的视频会议需要翻译在场, 她刚好也参加了。”
——就是视频会议进行到一半，他忽然注意到季夏在桌子上放着两个杯子，款式恰好是情侣款。
林中远随口答了一句，便起身朝客厅沙发处走了过去，然后挨着妻子坐了下来。
他问：“是男朋友吗？”
…………
对于林中远的这一猜测, 柳舒还是很看重的，毕竟这个社会上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在感情上吃亏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作为一个母亲，她理所当然就会对女儿的感情状况格外上心。
于是周内，柳舒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季正元要到了女儿现在居住的地址，一声不响就上门突击检查去了。
晚上八点，刚刚好季夏她们在外面吃过东西回来，和柳舒女士在电梯里撞了个正着。
江晚秋没有见过季夏的妈妈，在电梯里遇上的时候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方认识的哪个熟人，直到对方开口一声“妈”出来之后……她差点就张嘴跟着季夏一起喊了一声“妈”。
不过“妈妈”这个称呼已经离她很久远了，久远到她已经记不得小时候妈妈的模样。
江晚秋的神经紧绷了起来，就连牵着季夏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些。
不过在下一瞬，又紧握了回去。
在面对精明的大人时，最忌讳的是自己先心虚了。
既然季夏都没有怕，那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妈，你怎么在这里？”季夏紧了紧喉咙，在这个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她整个人忽然就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
女生悻悻的，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大方，可在母亲面前她永远硬气不起来。
主要是少年时期的严母式教育过于严苛，季夏已经养成了习惯。
“我问了你爸爸。”
“怎么妈妈过来看看你，不行吗？”
柳舒的眼神在江晚秋和季夏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目光在两人紧握住的双手上，停留了那么一会，然后又移开了。
两个女孩子牵手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问题。
她暂时没有想到那一层上面去。
电梯楼层还在继续上升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得很快，柳舒继续自己没说完的话：“前两天你们公司不是要开个视频会议吗，你林叔叔看到你桌上的情侣杯，问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不过目前看来，女儿的同居对象确实是个女生，柳舒总算放下心来。
“这位就是江医生吧？”
她将自己脸上的严肃收敛起来，开始和江晚秋搭上了话。
“是的，阿姨，我叫江晚秋，在中心医院东部院区工作。”被点到名的江晚秋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将自己另外一双空闲的手伸了出去。
只是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这个自我介绍，怎么这么像是在和对方自报家门呢？
除了没把年龄报上去，做单位说了个一清二楚。
江晚秋有些许的尴尬，不过好在，对方也没有在意这样的小细节。
两人前掌就这么象征性的握了握，这个时候电梯也刚刚好抵达楼层。
柳舒既然来了，就肯定了没有过门不进的道理。
两人一开始还没有往深了去想，直到房门打开之后，季夏才忽然意识到家里尚且还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情侣款。
——或许是为了弥补在国外那段时间的空白期，又再重新回到同居状态了之后，她开始特别钟爱情侣款的东西，不管买什么都要买情侣款的。
如果没有情侣款，那就买同款不同颜色的物品，自己凑成情侣款。
这一点，江晚秋也没有反对。
却没想到了今天，这些东西会成为暴露两人关系的关键点，现在收拾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只能随机应变，看看柳舒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柳舒女士进到房子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之后就说想上厕所，于是她成功看到了洗手间里洗漱台在柜子上，赫然入目的就是一对情侣牙刷。
粉色和蓝色，清新而又淡雅。
这是某知名品牌的情侣款牙刷，前段时间某个购物网站做活动的时候在大肆进行宣传，她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看到了。
销量破万，非常受欢迎，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实物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女儿这里，她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你们……”柳舒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将洗漱台上的两支牙刷拎起来了一支仔细看了看，“感情挺不错的。”
不仅仅是牙刷。
如果柳舒愿意打开卧室里的衣柜就能够发现，柜子里还会有新买的夏装t恤，全部都是同样的款式，包括林中远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一对水杯，此刻也安安静静被放在厨房里。
这些，都是“铁证”。
季夏的大脑子在飞速运转着该如何和妈妈解释这件事情，不过内心有些许的挣扎。
之前和宋纭他们谈论的出柜的事情还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虽然当时说的是慢慢来，不过现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她莫名就生出来一点想要试探的念头。
“妈，难道你当年念书的时候就没有一个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吗？”感觉到了江晚秋的不太自在，季夏连忙上前抱住了柳舒的胳膊，悄悄撒了个娇。
“好是好，但也没像你们两个这样好到能够穿同一条裤子。”
柳舒侧过头望着自己的女儿，心里那点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
她将手里的牙刷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然后开始碎念着：“不过夏夏，你也已经毕业了，这个年纪也该找个男朋友谈个恋爱，妈妈你不是催你结婚……你这个年纪当然是要以事业为重，不过如果有合适的对象的话也可以试试。”
和所有长辈一样，和女儿谈心的时候几乎不可能会跳过感情话题。
“合适的对象，是指喜欢什么人都可以吗？”
“当然。”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人，妈妈相信你有这个分辨能力。”
说着，柳舒轻拍了两下季夏的手背以示鼓励：“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带回来给江医生长长眼嘛，人家比你年长几岁，见识过的人也肯定比你多。”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
“咳，咳……”后方正在喝水的人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冷不丁被呛到了一下。
江晚秋的咳嗽声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等她咳完之后就发现自己莫名就成了关注焦点。
“阿姨，不好意思，刚刚喝水喝急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水杯放下然后朝季夏望去：“如果有的话，确实可以带给我看看……不过我想季夏现在应该没什么心思谈恋爱，不然的话以她的条件想恋爱早就恋爱了。”
江晚秋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进行下去。
她想着快速跳过，只不过季夏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又再硬生生把话题接了下去。
——“对，我没有恋爱的心思，也没有想结婚的想法。”
——“最好是永远不结婚，也不生孩子，这是我现在的想法。”
季夏飞快开口，用“不结婚”这样的借口暂时代替了“出柜”。
却没想到，柳舒的反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不想结婚也不是不可以。”只见她拧着眉毛，思考良久之后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那你不想结婚的话，也可以找个合眼缘的人好好玩玩，感受一下恋爱的美好。”
“趁着年轻，多玩玩也不失为一种尝试。”
“妈，你认真的吗？”季夏有些错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妈这样的家长。
鼓励女儿在感情上多“玩玩”。
“当然，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
“恋爱自由，思想开放，各种各样的恋爱模式都有，你总会找到一个适合自己模式，慢慢来，不着急。”
别说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就算是其它模式的恋爱关系柳舒自认也没少见过。
人到了这样一个岁数，很多事情实在算不得惊奇。
“瞧您说的……难道我喜欢同性也可以吗？”
趁热打铁，季夏一脸不相信地追问，试图营造出一种“我不信，你在胡说八道”的假象，实则在进一步试探。
而柳舒的答案，依旧那么随意：“可以是可以，但最好不要吧。”
都不等季夏开口询问“为什么”三个字，她就顺着这句话说完了自己的理由。
“你是妈妈的掌上明珠，那别人家的女儿也是别人家的掌上明珠啊。”
两个女生在一起的话不比和男生，毕竟在传统世界的认知里，男生总是会要为女生遮风挡雨多一点。
如果是两个女孩子的话，又不一样了。
她们要为彼此分担，相互遮挡风雨。
而对于自家女儿的性格，柳舒又是再了解不过的，倘若是喜欢一个女孩子那么一定是会想要极力成为帮人遮挡风雨的那一个。
所以——
“妈妈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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