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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第 164 章


石头上摆着好几把锁, 有铜的,有铁的,有木头的也有银的, 这里面有从枷锁上弄下来的,有赵小五压箱底的, 也有从仓房里面拾掇出来破旧老锁, 重新修好的。

李青风拿着修赵小五给的铜钥匙, 按照之前学的,捅进一个个的锁芯中,简单的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复杂的一炷香的功夫也缓慢的弄开了。

待石头上所有锁都打开, 李青风脸上冒出一层浮汗,沉着的嘴角终于高高的扬起来。

他将在一边发呆的弟弟拉过来, 一把把的重新锁好,将铜钥匙塞到李青文的手上,“仔儿,该你了!”

一大早, 就被小四哥拉来学开锁, 时不时还要被追问“这里听懂了吗”“这个可是学会了”, 李青文就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

按赵小五说的, 李青文先观察锁的构造, 然后把铜钥匙送进去,一点点的晃动头部,触动里面的机关, 开了。

李青风在旁边大声道:“好!”

最大的铁锁被打开时, “咔”的一声, 仿佛李青文早上醒时,心底某一处打开的动静。

想到昨天晚上那个梦,李青文脸热了,手抖了一下,忙乱的把剩下的锁打开,转身跑到河边洗了一把脸。

被晒的温热的水扑在脸上,越来越热。

此时他听不到小四哥在后面的喊叫声,满脑子都是昨天和船上的梦。

两次绮丽的梦里都是同一个人,李青文就是个傻的,也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他对江淙,可能不是甚么兄弟,而是喜欢。

如果换做其他四个哥哥……不敢想,那一定是噩梦惊醒,但是江淙、江淙就不一样了……

李青文从前也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心情,但是那么隐秘的梦……

想到江淙一起洗澡时的情景,李青文从头红到脚,脑袋也晕晕乎乎的。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甚么学射箭的时候,自己挨了江淙的打,会那样意外和生气,可能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是那个特殊的,事实上,江淙在他心中才是不一样的。

困扰了几个月的事情解决了,现在李青文却面临着一个天大的问题。

李青风正在庆贺自己开锁出师,转头看到弟弟蹲在水坑边,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便要栽下去,他立刻跑过去,拽着李青文的衣领子拉到一边。

以为他受热了,李青风背着弟弟往回走。

李青文脑袋里还乱糟糟的,但很快被迫冷静下来,不管过去他和江淙如何亲近,那是江淙把自己当做弟弟,如果他知道自己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又会如何?

爹娘一直都盼望着他们兄弟成亲生子,若是知道自己如此离经叛道,怕是得气坏了。

李青风的后背贴着弟弟的胸口,只感觉那里一会震的如擂鼓,一会又沉寂下去,他更认定李青文得了暑气,把人背到炕上,舀了凉水喂给他,让弟弟好好歇息。

大暑到,暑气冒,七月下旬是边城最热的时候,即便不动,在屋子里都是一身的汗。

李青风全身都被汗打湿了,他很想去河里游一圈,但看着弟弟脸雪白雪白的,还是忍下了,拿着练字后的纸糊的扇子,给炕上的李青文扇风。

就在李青风想要不要去找周瑶的时候,突然听到弟弟道:“小四哥,我要是有一天做了爹娘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你能帮我劝劝他们不?”

“这个不行。”李青风扇着扇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青文转头看着他,李青风跟地上的那四只同时吐着热气,道:“我天天干爹娘不让做的事,他们都快气个半死,我要是劝,那肯定是火上加油!”

李青文:“……”

羡慕完,李青文也知道,自己的事情跟小四哥的事情不一样,坐起来,开口道:“小四哥,我没事了。”

脑袋里塞满了东西,一时都不能安静,躺着也浪费功夫,李青文顶着头上炎炎火球一路跑到新城。

新城这边所有人依旧在忙着,就现在这样,李青文不敢上墙,跟着老邢头一起把碾磨过的石灰混掺在黄土中。

老邢头还惦记着青贮的事情,李青文也知道这是大事,打起精神同他盘算起来。

北方秋冬季节后,草木凋零,牲口只能吃干草或是精料,前者不好吃也没甚营养,后者喂不起,一头牛每天要进食几十斤的草料,边城漫长的冬天,营地的牛所需草料是个巨大的数目。

过去,营地的耕牛草料是干草、铡碎的秸秆还有精料混合,今年不管是官兵还是流犯都被命建造新城,庄稼种的少,秸秆和精料必定只有往年的几成,没有人手,干草也打的少,可想而知今年的冬天对于牛马来说多么难过。

朝廷有律,不能随意宰杀耕牛,但是边城的战马才是最最重要的,如果草料一旦不足,肯定是先紧着战马来,所以老邢头才会这么担心。

青贮饲料就是在青草或者秸秆还在生长的时候,收割下来,略晒过后,切碎,在土窖中密封,发酵而得。(注:1)

新鲜的青草会干枯,容易腐烂,青贮饲料既容易储藏,柔软可口,营养又好,用来喂养牛马很合适不过。(注:2)

俩人商量的时候,周从望也在,特意让他听的,听完好去告诉周丰年,让他这个参将来安排这事。

虽然周从望把事情禀告了周丰年,休息的时候,李青文还是蹭了周丰年的身边,问他北面哨岗的事情。

李青文这棵树,两世才开了一朵情花,虽然有点特别,他也想努力维护,江淙在他心里地位一直都很特殊,他想面对面确认自己对江淙的感情,以及江淙对自己的。

听李青文说想去北岗,周丰年摇头,“你只是个普通百姓,不要以身犯险。”

李青文也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家里也不同意,所以退而求其次的道:“不在那里久呆也也行,跟着换岗的人来回,或是押送粮草走一趟……”

这次周丰年脸上一派严肃,丝毫不松口。

李青文白费了一番口舌,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为甚,他感觉江淙离开营地后可能不想再回来,自己明年就要去京城读书,更是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一趟,那他俩得多久才能再见一面啊。

距离那个梦才过去不到一天,李青文脑袋里都沸腾了,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练字……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啥读书的时候,老师耳提面命不让学生们早恋,这是真的太占心思了。

一想到这,李青文又泄气了,他这还不是早恋呢,才是单恋,离早恋还有好几座大山。

这几座大山包括但不限于,江淙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弟弟,爹娘会不会被自己气坏,以及洪州江家……

第一座大山就是一道天堑啊,江淙从来没否认过自己会成亲生子,只是苦于自己现在身负重罪,不想耽误别的女子罢了。

李青文像是一个气球,被生生的压瘪了,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他摸着毛毛柔顺的身子,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心灵按摩此时好像也没啥用了,李青文将脸埋在狗毛中,想着江淙的模样,给自己打气,喜欢这么好看的,可能就得遭点磨难吧,就像是西天取经似的。

李青瑞在墙上,看着弟弟抱着毛毛精神恍惚,立刻扔了个泥巴砸过去,“干活,瞎寻思啥!”

泥巴紧紧的贴在后背,李青文用手费劲扣下来,冲着李青瑞笑了笑,有哥哥就是好,两相对比一下,立刻就能分辨出自己对江淙的感情,真好。

可惜,江淙没有亲弟弟,只有些堂弟表弟……

毛毛懂事的离开,不耽误大人干活,李青文这个不懂事的大人,一边干活一边走神。

李青勇拉着土卸车,每一趟回来都会看李青文两眼,晚上手工后,他将车马塞给弟弟,自己撒丫子跑了。

从新城回来,李青文跟着爹还有周丰年一起去看白天晾晒的野草,见蔫的差不多了,一群人拿着铡刀过来,切碎草之后,入土窑。

青贮饲料的事情,李青文也没说一定能成功,只让大家伙多挖些窑,多多摸索。

大家伙都觉得好,不过是费点力气,若是牛马冬日里能吃到新鲜的草,那却是能省了不少草料。

李青文把青贮饲料的种种禁忌食用都跟周丰年说了,还特意说,如果这个弄成了,这份功劳要记在江淙的身上。

周丰年早就知道他的心思,笑着应了。

远处,李青风带着村里一群孩子在河里洗澡。

李青文坐在水坑边泡脚,一边给四只狗崽清理身上的脏东西,突然就听到身后有人道:“仔儿,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仿佛一块被雷劈裂的石头,支离破碎的李青文抱着狗回头,就看到被晒的黑黝黝的李青勇正呲牙对着自己笑。

从梦醒到现在,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他自己都没弄明白啥,李青勇为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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