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殿内，圣上召集了一大帮的文臣武将到场，目的就是为了召见今年的那三位中榜学子，状元谢子安、榜眼柳浪、探花孟鹤堂。
此时泰和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排，最中间的位置上，站立着这三位年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人不仅没有感到惊慌，都是十分的镇定，甚至某人在镇定之余，还流露出了一丝兴奋。
突然这个时候，一道尖锐的“圣上驾到”响起，众人赶紧跪下高呼“万岁”。这时，圣上坐到殿前的龙椅上，看着面前跪着的众人，开口说道：“平身。”
“谢圣上。”
众人起身之后，圣上这才把视线放在最中间的三人身上，说道：“恭喜三位学子，成为本朝自统一一来，第一位状元、第一位榜眼、以及第一位探花。”
“承蒙圣恩！”
三人齐声说道，随后跪拜谢恩。
“咱们也不算是陌生人了，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的，咱们也能算半个熟人。”圣上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平身。
待几人起身后，圣上看向谢子安，突然问道：“你爷爷的身子骨还硬朗吗？”
“承蒙圣上关心。”谢子安回答道：“我爷爷的身子已经不胜当年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样啊……”圣上沉思了片刻，随后便打算转移话题，不消片刻之后继续说道：“你们能在数千学子当中脱颖而出，由此可见你们都是有大才的人，正好此时的朝廷就是需要有大材之人，朕决心赐你们官身。”
此言一出，三人都有些喜出过望，毕竟他们可都是为了能够获得一官半职，才走上了科举这条道路。而如今目标就在眼前，如何能不让几人欣喜呢。
可就在这时，百官当中一名老者站出来说道：“启禀圣上，这按照大冀律例，科举进士须在翰林院当值满三年才能够填补地方，即便是金科状元，那也不能例外。即便要在京城当官，那也得在翰林院待满三年才行。”
众人看向那老者，是都察院的杜伦，此人以严法立律出名，不管对待任何事情都出了名的严格，讲的就是一个法不容情。因此在朝中，也算是许多人都不愿意去招惹的对象。
杜伦发声之后，现场的百官开始有些议论的声音传出。而圣上见对方跳出来反对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气愤，而对他说道：“杜爱卿说的没错，不过朝廷在经过“颜党一案”以及“改革法”后，朝中才干锐减大半，此事属非常时期，就不能用律法来看待。”
“这样吧，朕破例开这个口子。但也不能让咱们的状元郎寒酸了，就安排在六部当差吧。”
“这……”
圣上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不说破例开这个口子，就连安排的位置都是直接塞进了六部当中，这可是以前从来未有过的。哪怕是嘉泰末年，也就是他们上一次的状元郎范鹏举，可是足足在翰林院坐了十数年的冷板凳，这才以王公驸马的身份，当了个四品的员外郎。
圣上的众多对于谢子安的偏睐，也让文武百官们开始怀疑，是不是真与他身后的谢家有关，要不然以圣上的性格，怎么会做到这一步。
圣上说完，可能怕还会有人跳出来反对自己，便赶紧说道：“吏部尚书，你看看六部当中，四品以下还有哪个位置空缺的吗？”
“臣在。”吏部尚书蔡国忠赶忙站了出来，说道：“回圣上，四品当中，目前只剩下工部员外郎一职还有一人空缺。”
“那就封你为工部员外郎。”圣上说道。
“学生谢子安，谢圣上。”谢子安听罢，立刻跪地领旨。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在场的百官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只不过圣上金口一出，就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
站在文臣那边位于首位的卫恒，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这场所谓的接见状元一说，无非就是一场逢场做戏。很多事情虽看起来不合常理，可那也是圣上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做的，在场的百官无人能够左右，他们要做的，只需要等待结束便可。
只不过卫恒懂这个道理，可在场却有些人不懂。
就在封赏完谢子安后，圣上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榜眼柳浪和探花孟鹤堂。虽说出手十分大方的给谢子安一个状元和员外郎的身份，其目的是为了拉拢他身后的谢家以及整个江南士族的支持，江南士族们可有人看不上这个四品的职务，但谢家能够看的上，这样就够了。
而对于柳浪和孟鹤堂，圣上也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若说给谢子安的工部员外郎一职是出于公，那么接下来赏赐给柳浪和孟鹤堂的职位就完全取决于私了。
“柳浪、孟鹤堂听旨。”圣上说道，声音当中不怒自威。虽是对着面前两人所说，可其实言外之意，还是在震慑在场的百官。
柳浪和孟鹤堂同时跪下。
“封榜眼柳浪为正五品中书舍人，孟鹤堂为正五品国子监司业。”
听完册封之后，孟鹤堂忐忑的心情才终于落下，脸上浮现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而就在孟鹤堂打算谢恩之时，跪在自己旁边的柳浪却突然开口道。
“圣上，学生柳浪有个不情之请。”
“哦？”圣上好奇的看向他，在场的所有人同样以一种疑惑的眼光看向他。随后圣上继续道：“说吧，何事？”
“回圣上。”柳浪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九五至尊，开口说道：“学生想去兵部。”
……
此言一出，不仅圣上一脸疑惑，在场的百官也同样升起了不解的神情。就连兵部尚书卢剑升，那位站在武官队列的最前面，与卫恒一样从未开口说过话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对柳浪多看了几眼。
经过短暂的愣神功夫之后，圣上问道：“为何想去兵部？”
柳浪如实回道：“启禀圣上，学生祖上皆是武将出身。学生的愿望也如同祖上一般，想着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还望圣上恩准。”
这个理由看似牵强，可实则合理。圣上此时也是失声笑道：“哈哈，柳卿家果然是性情中人。”
“兵部尚书！”
“臣在。”兵部尚书卢剑升此刻站了出来。
圣上看着卢剑升，笑道：“他想去兵部，你做为兵部尚书，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卢剑升听完这话，并没有去看柳浪，而是朝圣上说道：“回圣上，他既然是圣上钦定的榜眼，也绝非等闲之辈。他想来兵部，那也是兵部蓬荜生辉，只可惜……”
“可惜什么？”圣上问道。
卢剑升继续解释道：“只可惜目前兵部只有个从七品的散骑侍郎一职还空缺着，若让他担任此职，怕将他的才华埋没了。”
听到这里，圣上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向柳浪，道：“柳爱卿意下如何？”
众人愿意为他会放弃去兵部，转而继续当这个中书舍人，毕竟孰轻孰重，还是很好分清的。只不过他们小看了柳浪，只见柳浪坚定的说道：“圣上，学生愿去兵部当散骑侍郎。莫说是一个侍郎，就算是当中的一名小卒，我柳浪也愿意。”
“好。”圣上一拍龙椅，心情也有些愉悦的说道：“朕就封你为兵部散骑侍郎。”
“谢主荣恩……”
……
朝会散去，文武百官陆续离开了泰和殿。
对于鱼跃龙门的谢子安，许多人虽纷纷嗤之以鼻，但还是有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来到谢子安的面前替他道喜，目的还是想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区区一个四品官本来不至于如此，但他谢家人的身份，在朝的许多官员都想去巴结。毕竟他们当中有许多都是南楚的降臣，谢家的份量，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还是有些重的。
相对于谢子安身前不断有人围上去道喜，柳浪和孟鹤堂却有些凄惨，不仅没人跟他们打招呼，就连如今算是同僚的兵部和国子监的人都没有来他们跟前道喜。
两人相视一笑，只得结伴孤零零离去了。
这一路倒也走的安静，孟鹤堂也没了原先在大殿内的欣喜模样了。
对于这种事，柳浪反正无所谓。只不过在要彻底离开皇宫之时，身为国子监右祭酒的张朝还是吩咐了一个人过来给孟鹤堂带路，欲将他带往国子监。在离开之际，孟鹤堂也是最后一刻向柳浪打了个招呼，随后才消失在柳浪视线当中。
孟鹤堂离开后，剩下这段出皇宫的路，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这次封赏，除了他们三个外，剩下录取的二百多位进士就没这么好运了。都得按照律例，先去往翰林院坐够三年冷板凳再说，甚至一些排名靠后的人，都被遣散回乡去了。
虽说在翰林院坐冷板凳这些人最后也不一定能够捞个一官半职，可回乡的那些人当中。除了一个进士的头衔，已经获得朝廷的一些福利外，那基本上与官路算是没什么缘分了。
他们想要继续再进一步，只得来年再考了。
不过对于别人的结局如何，柳浪不想去想，也不想去了解。
走出皇宫之后，柳浪便看到有一人，似乎是特意在那里等着自己。
柳浪认识他，应该说有过一面之缘，嘉泰末年的状元，如今任礼部员外郎的范鹏举。
范鹏举向柳浪打着招呼，柳浪同样挥手示意，随后两人结伴而行。
路上，范鹏举好奇的问道：“为何放着天子近臣的中书舍人不当，要跑去兵部当个小小的散骑侍郎？要知道，在一众京官当中，这可谓是最低的一类。”
柳浪看了他一眼，并未对此做出过多的解释，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句。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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